中國與印度起點相似，經濟發展卻天差地遠！《外交政策》深入剖析關鍵原因

烏克蘭戰爭及新冠疫情讓目前多個國家陷入能源危機與金融危機，但印度是全球經濟罕見的亮點，今年的經濟成長率估計為7%。中國與印度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2個國家，美國期刊《外交政策》4日指出，這2個國家的起點相似，但過去數十年來，中國的經濟發展全面超過印度，《外交政策》4日刊登副總編輯阿巴迪（Cameron Abadi）與英國經濟史學家圖茲（Adam Tooze）的對談，探究印度發展未能與中國並駕齊驅、未能成為製造業強國的原因。

阿巴迪：我們討論世界經濟的未來、東方未來的世界大國時，將中國及印度相提並論已經成為陳腔濫調，但也有種感覺是印度的經濟從未像中國一樣完全起飛，尤其是1980年至2010年。什麼阻礙了印度？印度的民主與中國的政治制度相對嗎？

圖茲：今天下午，我真的坐在旅館房間裡思考，為什麼有人會關注其他問題？這非常戲劇性。這兩個大國的人口各自佔世界人口的6分之，為何兩國會有如此大的差異？重要的是，沒有哪個國家、沒有哪個經濟體的經濟成長能像中國一樣。因此，對印度人來說，比較印度與中國相當不公平……這不是抽象數字的問題，這是民生問題，印度極大量人口仍限於赤貧，而中國真的再也沒有類似的情況了。

然而，這些數字讓人極為印象深刻。1960年代，中國與印度的預期壽命差不多。接著，在文化大革命時期，當我們認為中國經歷極其巨大的破壞性動盪，中國的預期壽命激增了。

2020年3月，印度孟買（Mumbai）的達拉維（Dharavi）貧民窟（AP）

到了1980年代初期，世界銀行（World Bank）首度接觸中國時，他們看到的中國是貧窮國家，人均 GDP仍然很低，並未比印度高出多少，但做好成長的準備了，因為中國到 1980年代初期，普及初等教育的入學率、預期壽命、醫療服務更像是低收入發達經濟體的情況。因此，當時中國的醫療服務可比得上1980年代初期義大利的醫療服務。這是引人注目的對比，你與印度專家交談時，他們會一再談到這一點：這與國家能力有關，這與基礎設施能力有關。

因此，他們以非常奇怪的方式、以讓我數次驚訝於中間派政策者而不是左派人士的方式，集中討論了這個問題，即印度從脫離英國獨立的那一刻起，印度未發生真正的社會革命，而這造成有多大的不同。儘管甘地（Mohandas Karamchand Gandhi）與夥伴促成了所有的民眾動員，但民族主義運動總是迴避發動一場真正顛覆並改變社會結構的民眾革命、那種可能會直接挑戰種姓制度，而這些都沒發生。殖民統治在許多方面都極為壓迫且毫無成效，印度擺脫殖民統治而獨立，但沒有徹底改變。我認為如果人們正尋找這個問題的深刻答案，最終會得到這種答案，而那解釋了印度缺乏基礎設施能力，最終是缺乏投資，而印度獲得的投資較低；印度的教育支出不足，低於中國；印度的醫療衛生支出不足，低於中國。

阿巴迪：跳到現在，印度總理莫迪（Narendra Modi）已經上任了一段時間，他承諾對整個國家做某種意識型態的轉變，但他也在雄心勃勃的平台上重塑印度經濟。他的記錄如何？他是什麼樣的政策制定者？他是否信守諾言？

圖茲：在這點上，莫迪是傳奇人物。他是極其了不起的政治家。毫無疑問，他是印度教民族主義政治的傀儡領袖，這種政治是難以容忍的多數主義，這種政治隨時一觸即發，因為印度穆斯林人口眾多，因此批評莫迪印度人民黨（Bharatiya Janata Party）的自由派學者感受到政權的壓力。人們把它當作政權來討論，如果你在德里（Delhi）待了很久，感覺就像那樣，對吧？到處都是總理的海報，有以在世總理命名的體育場。莫迪周圍存在個人崇拜，這相當引人注目。

2022年4月21日，印度總理莫迪（Narendra Modi）於德里紅堡（Red Fort）發表演說。（AP）

我認為他的政策有3個方面，政府推動複雜的高階改革，例如透過多種方式向外國投資開放市場，試著通過自由市場改革，藉此實現更多的土地買賣，並放鬆對勞動力的管制。因此，這幾乎是新自由主義（neo-neoliberal）的發展過程。

然後是印度人民黨的現實，即莫迪主義的裙帶資本主義，本質上是將總理與印度關鍵商業利益連結在一起的一系列網絡。這是從事政治的一種方式、一種做生意的方式。土耳其總統艾爾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以類似的方式運作，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以類似的方式運作，畢竟你可以說美國政黨也是如此。

2022年5月，印度北方邦首府勒克瑙市場裡的一位工人。（美聯社）

然而，過去20年裡，人們在印度看到最讓人印象深刻的事情是，在莫迪的領導下，真正加速的是建立一個即時的國家。因為印度幅員遼闊，極為多元，而且是聯邦制國家，而印度的聯邦單位與墨西哥一樣大，極度龐大，人口眾多，這些透過脆弱的聯邦結構被綁在一起。然而，過去的10至15年裡，德里當局開始推出一套真正全面的國家計畫，將普通印度民眾、數億農民載入國家身分證系統、國家金融系統、國家手機系統，接著把這三個東西編譯在一起。這個極度先進的電子身分證系統與人們的手機相連，印度有12億個手機許可證，幾乎每個人都可以使用。突然之間有了一個機制，你只需輕輕一按，就可以向印度每個人提供福利金。我遇過做這件事的官員，這是讓人印象極為深刻的電子福利系統。印度政府還發起了一場潔淨水運動、一場室內廁所運動、全國電氣化運動，這是真正賦予莫迪及印度人民黨影響力的原因。

阿巴迪：這還引出了一個問題，亦即那些不是印度教徒的人是否會被撇下。我也不知道這在數據中是否清晰。

2022年2月，印度南部卡納塔克邦的穆斯林及印度教徒為「穆斯林學生是否能戴頭巾上學」一事爭論不休、衝突頻傳。當地政府為避免衝突升級，緊急下令關閉該邦所有高中3天。（AP）

圖茲：這不僅在數據中清晰而已。一個歐洲人在德里周圍搭計程車或嘟嘟車很奇怪，司機真的會指出穆斯林居住的地方。他會指向我覺得像過度擁擠貧民區的地方。建築物有6、7、8層高，鎮上的每個人都知道種族隔離的界限在哪裡，而穆斯林居住在這些區域，因為他們越來越難在城市裡租屋，房東不會把房子租給穆斯林姓氏的人。

阿巴迪：因此，我們更具體地檢視經濟的組成，哪些製造業適合印度經濟結構？印度錯過製造業了嗎？或是它只是最終直接跳入服務業？

圖茲：我們比較中國與印度時，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因此，當我們開始比較1960年代、1970年代、1980年代，大部分勞動力在農業，中國在肥料使用及投資等方面都處於領先地位。然而，這2個經濟體之間真正的巨大差異在於，從1980年代開始，中國獲得西方公司、日本公司、南韓公司、台灣公司的投資，這些公司進入中國，把它變成世界大工廠，中國開始發展成全球製造業的重要樞紐。因為中國做到了，它佔據了印度可以佔據的空間，印度錯失進入那個空間的機會，全球化在1990年代才真正以現代形式開始，當時印度正走出1991年的金融危機，正迅速自由化，但勞工（主要是遷徙的男性勞工）進入的產業是建築業。因此，隨著印度城市人口激增，過去數十年增加的所有人口最終都聚集在城市。就像中國一樣，這需要龐大的建設過程，而它並未像中國都市化樣成為頭條新聞，但這一直是印度農村到城市的移民的龐大就業來源。

2020年4月，新冠肺炎疫情衝擊印度，實施全國封鎖措施，窮人大受衝擊。圖為返家路上的各地工人。（AP）

真正讓人難過的對比是孟加拉，而且當你提起這件事，人們會不開心。隨著發展，中國不再是低成本製造業的樞紐。所以真正的問題是，誰佔了這個位置？越南非常有效地進入該空間，孟加拉也是，現在孟加拉是紡織品的全球領先者，尤其是服裝生產。為什麼這種事沒發生在印度？這個問題真的讓人困擾，而答案似乎與法規有關。孟加拉成立更大的企業、僱用勞動力，尤其是女性勞動力比較容易。孟加拉絕大多數是穆斯林，而印度的穆斯林婦女在外工作的人數也多過於印度教的婦女，但孟加拉的女性勞動力動員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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